闺阁英姿 第18章 猜忌

一行人出了青松院一段距离后，宋夫人方才顿步拉着宋寒的手，有些不安怜惜地说：“寒儿，刚才你祖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也别怪你祖母对你严厉，她也是想为你好罢了。婆婆坏话的规矩，便只能是这样劝慰宋寒一番了。

“娘这是说哪儿话，寒儿不敢对祖母有任何置词，”宋寒望着宋夫人，眼神清澈明净，说：“以前年幼不懂事，才会遇见事情就哭闹，可如今大了，自然想事情想得更周全些。所以不怪祖母不喜，只是寒儿不争气罢了。只希望来日方长的，祖母看在寒儿的改变上，能给寒儿一张笑脸也就满足了。”

宋夫人听了，既是惊奇又是欣慰，看着宋寒仿佛是换了一个人般。若是宋寒当真会这么想，那她就真是懂事了。

只是……宋夫人想到老夫人每次见到宋寒的神情和语气，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叹气。这心结其实是出在老夫人身上，但如今也只能是这般希望罢了。半晌她才扯开这些事情不想，笑道：“你能这样想，你祖母必会知道的。如今别想这些，明日到东山寺上香，你和婉儿都陪娘去。那东山寺香火鼎盛，山景也不错，一则祈福，二则你们也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宋寒自是说好，等到了分叉路，和宋夫人等人道别后自是回静心园去了。

宋婉不自觉地停在原地，眼带深意地看着宋寒的背影款款而去，一步一脚间似乎有着一种沉稳的美。虽然才十三，但她身姿却是曼妙修长的，容貌上虽不及她继承了王夫人的美貌，但也是个清秀可人的大家闺秀，配上这一身湖绿色的清新淡雅春裙，着实是有几分说不出的动人之处。

可她却总觉得宋寒突然之间表现出来的懂事行为令她费解，刚才的话，四年前的宋寒绝对不会这样说，因为祖母对她有偏见那是府中人人皆知，她性子倔强，从来都不会承认自己有错，更不会像现在这么听了教训后显得平静又淡泊的。？

难道她是真的因为历过这许多事后才蜕变了自身的心境得到成长？宋婉微皱着眉头，有些出神，若真是这样，能历练成涅盘重生的凤凰而不是从此沉浸在自卑与失败中，她也算是大有造化的一个人了。

“婉儿，”宋夫人见宋婉这副出神的模样，哪里会不知她心里的心事，便有些爱怜地看着她道：“你妹妹受了不少的委屈，你当姐姐的，有些事情应该学着去体谅她。娘这一生，没有别的所求了，只希望你们个个都好。你自小就聪慧，自然大家都更喜欢你些。寒儿虽说以前性子有些闹，可现在毕竟也改了。娘只希望你也能放下你的心结，跟你妹妹好好相处。”

宋婉听了，方才收回了所有的思绪，看着宋夫人，沉吟了会儿，道：“娘，你觉得四年前的寒儿是什么样子的？”

宋夫人愣了愣，不知宋婉想说什么，只好笑着道：“自然是现在的寒儿更懂事些。难道你觉得寒儿变成这样不好吗？”

宋婉笑了笑，一边挽上宋夫人的手一边走着说：“我只是觉得以前的寒儿虽然不懂事，可是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性子十分单纯，如今的寒儿，”宋婉停顿了下，微蹙着眉峰，好像在想着该如何措词，“女儿实在是有些看不懂。就算一个人的心境有了很大变化，但她的举止应该来说不会有很大差别。可现在，确实是这样。以前的寒儿走路总是走得快和急躁，脾气也是急脾气，一有点小事情就藏不住，哪怕是叫她忍一忍也是忍不了的，可现在，不禁性情变了，心思重了，就连……”

“婉儿，你怎么会这样想你妹妹？”宋夫人按住她的手，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道：“你要知道，她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她？你说的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不禁毁了寒儿的名声，连你自己也一样受到牵连，何况我们送走寒儿，本就对她不住了，你再这样想，那会毁掉她的！”

宋婉吃了一惊，宋夫人的反应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原本只是想将自己心里的猜忌说出来，给宋夫人一些警醒，可没想到，却触怒了她。

“寒儿不会是这样的人，我绝不允许你这样想她，”宋夫人坚定的看着宋婉，厉声道：“何况你一个当姐姐的，不说体谅她，反而想些这样心思重的，这也是你当亲姐姐该做的事情？”

宋夫人疾言厉色的，别说是宋婉，就是跟着的一众婆子丫头们，也都惊诧住了，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心里无不惊疑，大小姐是夫人的心头肉，疼都来不及，今天怎么会因为这几句话就生这样大的气呢？

她们哪里知道宋夫人心里其实对宋寒已经是感到十分内疚，再加上刚才宋老夫人对宋寒又是无端教训一顿，内心不安，谁知这时宋婉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意思里竟是说宋寒心里也许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性情改变也许就是她处心积虑。这叫宋夫人如何不震怒呢，这些话传出去，叫宋寒如何在这京城里立足？

杨妈妈看着宋婉苍白无血色的脸色，不禁心漏跳了两拍，她沉稳了心神，轻声地笑对宋夫人说道：“夫人，别把小姐吓到了，小姐身子弱，禁不住这么重的话。二小姐性情变得沉稳了，这是大家都喜欢的事情，大小姐也只是比别人思量得更仔细罢了。”

这番话将宋夫人在盛怒中打醒了几分，她看着宋婉羞愧地低着头，眼眶里泪水只是打转，却不肯轻易落下来。她是那么骄傲的人，风采仪态上从不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失态，可此时颜色竟然也被吓得失去了几分。

宋夫人深吸了口气，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对沉稳懂事的宋婉说上些这么重的话，也没有想到宋婉竟会这样想宋寒，可是两个都是她的女儿，宋寒已经是对她不住了，如何还能让别人这样想她。她心绪烦乱，却也知这样做只会令这两姐妹嫌隙更大，于事情无补。

她沉稳了心神，方才放软了语气劝说道：“婉儿，你一向体贴娘亲，娘是知道的，你又懂事，人又聪明，京城里的世家谁不称赞你一声？可是寒儿命不好，娘当年狠心送她走，如今她在京城里连个手帕之交都没有，女子家都是要名声的，没有一个好名声，将来如何能找到一个好婆家。娘不担忧你，因为你一向优秀，可是娘担忧寒儿，你祖母本就不喜她，若连你也对她有偏见，可叫娘怎么办？寒儿将来又怎么办？”宋夫人说着泪水就控制不住掉落下来。

宋婉听得愧疚万分。哪怕她对宋寒有千种心思，也不该在宋夫人面前表现出来才是。她拿手帕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对着宋夫人歉疚地说道：“娘，我以后再也不这样想了，刚才是婉儿没考虑过就冲口而出，说错了什么娘别介意。以后婉儿一定会跟妹妹和平共处，娘要放宽心，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际遇，娘别担忧过虑，保重身体才是正经事。”

宋夫人点了点头，欣慰地说道：“你能这样想，娘就放心了。”

宋婉挽着宋夫人的手，眼睛看向远处，她突然觉得从前一直清晰的路，似乎现在变得模糊不清，她以为自己看得清楚的将来，现在也像是被搅乱了般。她的心头叹了口气，只觉始终无法平静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