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熵减文学网 > 青春校园 > 一手遮天,一手捶地 > 第三十四章 (完整)

一手遮天,一手捶地 第三十四章 (完整)

作者:容九 分类:青春校园 更新时间:2025-05-31 07:57:10 来源:平板电子书

当御殿的士兵把他押上殿前,康王眼里写尽了得逞在即,然而当太子逐条逐条的问陆陵君康王是否知悉我是公主、是否下令杀我时,陆陵君很肯定的答:“是。”

他每回答一字,康王的脸色便阴郁一分,可任凭他绞尽脑汁只怕都想不通明明否认还能活命,为何陆陵君要自寻死路。

就在陆陵君波澜不惊的陈述完所有前因后果,太子欲发雷霆之怒时,蒋丰堪堪站了出来,伏倒在地道:“太子殿下,一切皆是臣之所为……原本王爷一心想着在早朝时禀明,可臣恐假公主会肆意动权谋害王爷,故偷用了王爷私章借王爷的名命陆陵君痛下杀手……”

太子抿了抿唇,没憋住,翻了个白眼。

半路又杀出个顶罪的主。

我这皇叔虽说在勾心斗角方面资质平平,但做如此冒险之事又岂会不给自己留后手?

弃车保帅,能找来这么多心甘情愿的替死鬼,不得不令人肃然起敬。

陆陵君他并没有继续听蒋丰天马行空的顶罪措辞,而是低着头,双拳微微发颤。

他一定磕破脑壳都没有想到,即便康王亲自写下书函命他杀我,也未必能将其治罪。

这么多犬牙相错屹立不倒,哪个手上没沾染见不得人的勾当?

原本今日,我便没想将置康王于死地,即便不为救陆陵君,这些除掉父皇的同袍兄弟,哪会是我与太子这种韬光养晦的羽翼未丰之辈敢轻易做的事?

但……陆陵君说他要报仇。

他说白兄,成全我吧。

究竟那时为何会鬼使神差的对陆陵君说:“陆兄,就算是条死路,你若想走,我必为你一路保驾护航。”

但我答应别人的事,从来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我双手手心捏紧金凳雕龙柄,再度起身。

蒋丰本还在说着什么,可当我这么一起,他不由怔住,仰着脖子飘忽不定的看着我。

我不疾不徐问:“刑部掌天下刑罚之政令,蒋大人身为刑部侍郎,不如便由你自己说说,你所犯之罪,当以何处?”

蒋丰垂首,沉着嗓子道:“臣谋害公主,天地不容……当秋后……处斩。”

我双眉一轩,“死罪?看来蒋侍郎若到了地下还当好好修读我大梁律法才是。”

蒋丰不明所以,我道:“成公公,把本宫所带之物呈上来吧。”

成公公依言照做,捧着一个盖着黄布的大托盘缓行上殿,移步到我跟前。

我不带一丝犹疑,亲手将黄布掀开。

在一道跃入日光的衬印下,在所有不敢置信的眼光中,圣旨、尚方剑、传国玉玺同时出现在这大殿之上。

“三年前父皇于祭天大典后册立太子,亦正是当日并授本宫监国之位!父皇昭告天下时曾当着百官之面曰,‘从即日起,监国公主之言即为朕之言,监国公主之行即为朕之行,监国公主之意即为朕之意,若有对其不从不敬妄言妄行者,视若欺君藐上!朕命尚方铸宝剑以赐之,上谏明君下打佞臣……’”我高举蛟龙金雕之剑,“‘……见剑如见君!!’”

抢先跪拜的不是别人,而是太子弟弟,在他撩袍之际赵首辅亦同时恭敬跪下,他们一个是身份尊贵的少年储君,一个是霸占朝纲的内阁之手,这一跪,无疑让父皇赐给我的剑添了更多力量,顷刻间,殿上呼啦啦再度叩首一片,齐声万岁,声势煞人。

我道:“方才蒋大人对谋害本宫一事供认不讳,赵阁老,你乃当朝元首,不如由您来说说,蒋丰该当何罪?”

赵首辅面上老态龙钟,“谋害公主如谋害圣上,罪同谋反,依大梁律,当满门抄斩!”

满门。

像是已看到屠杀血腥一般,蒋丰哆嗦如筛子的身子往前一倾,呆了半晌,眼神却忽然癫狂起来,像是垂死之人的最后挣扎,他的双膝往前跪挪几步,悲戚道:“臣……臣罪该万死,可并非主谋,真正……真正主使之人……是、是……康王……太子与公主若是不信,臣府中留有切实凭证……”

虽然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答案,然而当康王最得力的心腹堂而皇之的背弃他时,康王一度紧绷的神色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这皇宫之中,往往不过利益为先,本就没有什么绝对忠心之人,成王败寇,与人无尤。

那之后的事,多半比预料中还要顺利些。

康王认罪,他不仅认了他预谋杀我的罪,还认了贪污结党所有罪责。

很多年后的民间说书人每每讲起“公主在金殿上大显神威逼得康王原形毕露”的时候,总能天花乱坠的把襄仪公主镶上金玉一般,耀如神佛。

可却没有人知道,我是如何拼尽全力把我珍视的好友推向死亡的深渊。

退朝后,我握着尚方剑一步步走在回廊之上。

三年前,父皇在赐予我剑的那夜召我入宫,他问我:“你可知,朕为何不将剑给你弟弟,却了给了你?”

我装傻:“因为父皇疼阿棠啊。”

父皇叹了叹,“是父皇对不住你。”

那时,我又岂会不明白,权力与危机永远是如影随形的。

可如今,我却要感谢父皇,若不是这些权力,我也无法赢得这一仗。

精神松懈时才感到气血淤在胸口,几日几番起伏,疲惫如潮水般侵袭而来,我听到身后的太子弟弟在唤我,想转头回他,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皇姐!”

—————————————————————————————————————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躺在一片皑皑白雪之上,雪花如柳絮般飞舞,却意外的不觉得冷。

我压根没搞明白太子弟弟怎么就把我弄到了这儿。

四处寂无一人,我走了好一会儿子路才寻到一辆马车,车上有个小女孩怀里抱着一只小白兔细心喂食,我叫了几声小妹妹,她却低着头不应我,直到过了一会儿她喂好兔子去看窗外的景致。

然后我看到了她的脸——那是九岁时的我自己。

我这才意识到我是在梦里。

这感觉委实特别,在梦境里,并清晰的懂得这是梦,一切都似乎变得得趣许多。

小襄仪安静的摸着兔子,眼睛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马儿一声长蹄,险些让她从坐榻上滚了下去。

她掀开车帘子,探头往外一瞧,车夫战战兢兢的告诉她,前边雪地里躺着一个人,似乎是一个流浪儿,八~九是死了。

说着那雪地里的流浪儿动了动小手,小襄仪瞧见了,命令道:“明明没死,怎么能当成是死的呢?”

小襄仪让人给小乞儿裹上一层厚厚的被褥,车内炭火充足,不一会儿,小乞儿脸上冻成的霜便化了,她好奇的拿起帕子替他擦了擦脸,看到了一张精致乖巧的面庞。

小乞儿睁开了眼。

乌黑圆溜溜的眼睛木木的转了一圈,见小襄仪凑得他那么近,吓的滚了一圈。

接着,小襄仪从车柜里捣鼓出许多糕点,摆在小乞儿的跟前,“你饿了么?

美食当前,小乞儿不得不屈服。

满满一盒红豆糕转眼纳入腹中,小公主殿下生平第一次看到有人饿成这样,“慢慢吃,没人抢。”

想来是太久没有人关心过小乞儿的死活,眼前这粉雕玉琢的富家小姐居然不嫌弃他,小乞儿受宠若惊,半天才吞吞吐吐道:“谢……谢。”

小襄仪眼睛晶晶亮亮的,“你发呆的时候好像阿白哦。”

“阿白?”

“嗯,它就是阿白啊,有一周岁了呢。”小襄仪举起白兔,“阿白的爹在它很小的时候就被大坏狗咬死啦,它娘亲上个月也病死啦,如今它举目无亲,我是它最好的朋友。”

小襄仪不明白,为何她明明是在说自己的兔子,小乞儿却突然哭起鼻子来,弄得是她欺负他一样。

她又找出绿豆糕来,“呐呐,有好吃的,你不要哭了啦。”

小乞儿拾起绿豆糕,不哭了。

小襄仪无可奈何的想,我怎么今天一整天都在喂宠物吃东西啊。

在她眼里长得可爱的都是宠物,小白兔是只小宠物,小乞儿是只大宠物。

谁知小乞儿又囫囵吞枣的吞完绿豆糕,继续哭。

小襄仪气的伸手就给小乞儿的脑袋一记,“我大哥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哭哭啼啼只会被所有人瞧不起,鄙视你,非常非常鄙视你!”

小乞儿被她敲懵。

“你乖乖的呆在车上看好阿白,我下车办事,不准乱跑哦。”

小襄仪让车夫停下来,她悄悄跑到一间衣铺里给小乞儿选了件干净好看的衣裳,又买了更多好吃好喝的。

她想,每回她哭个不停的时候,大哥就是这样哄自己的。

她乐滋滋的想体会当大姐大的成就感,谁料一回车厢,小乞儿和大白兔都不见了。

莫非小乞儿把大白兔偷走吃掉了?

她左顾右盼,见前方不远处好像有什么动静,忙跑出几步,看到了一群小乞丐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那可不正是小乞儿吗?

小襄仪气的要命,拖着长长的裙摆冲到他们跟前,喊道:“住手!谁让你们人多欺负人少了!”

小乞丐们见来劝架的是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丫头,“你是谁啊,你管的着么!”

小襄仪哼了一声,小手从衣袖里掏出一枚紫玉,玉上雕着飞龙,那是父皇亲赐信物,整个大梁她是唯一一个能够佩戴龙玉的女子,“本公主乃堂堂大梁襄仪公主,你们说本公主管不管的着?”

这时候马车旁的佩刀侍卫都适时赶上前来,一个个刷刷抽刀挡在小襄仪跟前,“大胆狂徒!胆敢对公主无礼?”

几个小乞丐就这样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逃了。

只剩小乞儿一人蜷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兔子,讷讷看着小襄仪。

那眼神犹如看到天神。

小襄仪扶他起来,“你怎么就跑出来呢?”

“阿白……跑出去了,他们要抢……你让我看好阿白……”

小襄仪觉得超级感动。

以往不论她多爱惜自己的兔子,身边的人都当她是不懂事,虽然确实是不懂事啦。只有小乞儿会为了她的朋友赴汤蹈火,小襄仪想,这果然便是卫先生说的那样,两肋插刀,义不容辞。

小乞儿把兔子还给她,小襄仪见他不动,问:“你愣着干嘛?”

“你是公主啊……我怎么和你走?”

“为何不呢?”小襄仪奇怪,“你救了阿白,那就是我的朋友,你没有家,便和我回家好了。”

小乞儿完全呆住,他努力咽了咽唾沫,“朋……友?”

“我会和父皇说我需要伴读,这样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玩儿啦。”

小乞儿忍不住绽开笑容:“真、真的吗?”

阳光中,雪地上,墨黑散乱的头发,灵透的眼珠和灿烂的笑容,都让这个小乞儿闪耀起来。

小襄仪开心的眯着眼,“真的!”

小乞儿就这样被小襄仪捎走了。

奈何好景不长。

小襄仪的马车在途中遇到了刺客的伏击。

敌众我寡,十几个带刀侍卫很快就被利索解决。

车夫拼死带着马车穿入丛林,亦被流箭一击毙命。

小襄仪紧紧抱着兔子,惊的瑟瑟发抖。

眼见刺客就要追上,小乞儿反倒镇定下来,他对小襄仪说:“我们快把衣裳换着穿,我会引开他们,你往北方方向逃。”

小襄仪无动于衷。

小乞儿也有些急了,“再不换就迟了!”

小襄仪含着泪,“可是那样你会死的。”

小乞儿愣了,“我的贱命怎么能和公主比?”

“大哥说过,人命皆可贵,那些侍卫有守护我的职责,你又没有……”小襄仪摇了摇头,“他们要杀的是我,你快逃吧。”

小乞儿的盯着小襄仪,“你真是个奇怪的公主……”

他毅然脱下自己的衣裳,从柜子里翻到一件红色的群裳穿上,稚嫩的小手握住了她的手,“可朋友保护朋友,不需要职责的。”

小乞儿说:“我一定不会死的,公主说过的,公主会带我回家。”

小襄仪不肯信,“你骗人。”

小乞儿伸出小拇指,“我与公主约定,我会去京城找公主,那时候,公主可不能装作不认识我。”

小襄仪将信将疑的和他拉了钩钩。

小乞儿立马跃出马车,小襄仪拉住了他的袖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陆陵君,我叫陆陵君。”

————————————————————————————————————

梦境倏然崩塌,我幡然惊醒。

睁眼所望屋梁灿灿,却不是在公主府,而是东宫。

我坐起身的时候,太子弟弟就趴在我的床边呼呼大睡,浑然未觉。

想来是我晕厥的期间他放不下心让旁人照看,又担心如今的公主府不甚安宁,就把我安在东宫他的眼皮底下才满意。

我见圆桌上摆着粥菜,汤上冒着暖烟,这才感到饥肠辘辘。

等我喝下热腾腾一碗鸡肉粥时,太子才睡眼惺忪的伸直懒腰,回头见我端坐,他见整个人都要跳起来,“皇姐!你终于醒啦!”

我掏了掏耳朵,“太大声啦。”

太子弟弟吐了吐舌头,就着我身旁坐下,“太医说你是因为太久不寐才一倒不起,只需睡个大饱觉就能醒来,皇姐,你晓不晓得,你睡了足足三天啊……”

“三天?何以不叫醒我?”

“我们哪敢吵醒你,尤其驸马,每天办完公务便早早来陪你,能看你一整夜……若非康王案牵连甚广让大理寺忙不过手脚,他那架势巴不得要在东宫安张床陪你呢……”

我心头暖了暖,“他人现在何处?”

太子弟弟挠了挠头,“没准是忙陆陵君的后事去了……”

“后事?”我忙放下碗筷,握着太子的肩膀:“陆陵君已被杀头了么?怎么会?就算是死囚也未到行刑的时候啊!”

太子弟弟被我晃的前后摆动,“没,没,他不过是被发配充军了。”

我:“……”

“皇姐你这是什么表情?”

“充军就充军你胡说什么‘后事’!”

“后事……”太子巴眨着眼,“难道不是处理后来事的意思?”

“……”

我努力想把额间的青筋揉平。

太子晕头转向,“哎,原本,国子监生既非皇亲亦非国戚,所犯之罪必死无疑,说来也怪,驸马像是牟足了劲要救他,徐宁之说他几乎翻阅了所有大梁律,终于找到了能保他性命的律例,虽说刑部与都察院检察御史都不乐意,可在三司会审之上他言之凿凿确实让人无可辩驳,哎,毕竟是看在皇姐你的面子上,惹了驸马谁都没有好日子过嘛……皇姐你说,驸马忽然对一个小小监生如此上心,该不会……”

太子像是想到什么不该想到的事,摸摸自己的小心肝,“他该不会是断袖吧?!”

我瞪了一眼,他捂嘴不吭声了。

宋郎生的心意,我岂会不知?

他这么铁面无私的固执鬼,能一门心思的想钻律法的空子,不就是怕我会因陆兄的死而伤心难过么?

想到此处我愈发的想念我的夫君……等等,方才太子说,陆陵君被判充军了?

“你可知陆陵君何时启程?”

太子悠然道:“今天啊……”

我:“……”

“皇姐你这又是什么表情?”

我站起,“你怎么不早说?配军路途遥远,陆陵君腿伤未愈,岂能让他今日就走?”

太子古怪的瞧着我,“你怎么知道他腿伤未愈?再说你关心他做什么?莫非……啊,莫非你和驸马都喜欢上他了?那该如何是好?诶,皇姐,你要去哪?”

我乘着宫中快骑一路狂奔,出了城猛赶了五里路总算见到迤俪的充军队伍。

这一路我想过很多要和陆陵君说的话。

我想说“真抱歉我记忆力不大稳定现在才想起你来,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又想说“陆兄我没能保护好你我愧为朋友”,想着想着鼻子酸出各种情绪,不管如何接下来必然会是涕泪交错的画面。

然后当我策马驶到队伍近前,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夸张地对同行的伙伴们道:“哎哟你们可不知,襄仪公主其实有很多恶习的!比如睡觉会打呼噜啊,还有吃饭不洗手,走路还有点外八你们晓得么……”

旁人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本公子可是奉命观察她数月,她在国子监的那段时间咱们朝夕相处,我若骗人,现在又岂会和你们一同来充军不是?”

有人又问道:“可襄仪公主看上去如此貌美……”

那人得意忘形,若非带着木枷锁只怕是要手舞足蹈了,“那都是上了妆的,她素颜真的一般般啦……”

素颜一般般的我:“……”

我呛到嗓子用力的咳了咳。

陆陵君听到声音愣是停下步伐,同行的流犯见他驻足亦慢下脚步,疑惑的跟着看我,前头负责带队的官兵见队伍滞了下来,一路小跑上前,气势逼人道:“何人在此扰乱本军爷押送囚犯?”

我掏出玉鉴在那不识相的官兵眼前晃了晃,正想和颜悦色的请官兵让我和陆兄好好聊聊,哪想那官兵两眼一对,双腿登时就软了下来,“属、属下不知是公主殿下……求公主恕罪……”

周围发配的流犯闻见了,也都吓的屁滚尿流稀稀疏疏跪□叩首。

我眉毛突突直跳。

看来几日前大殿发威一事给大家都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啊。

好在陆陵君没有随大流,只是朝我鞠了个躬,笑道:“白兄!”

我一手支着马鞍翻身跳到他跟前,欲回敬他几句,跪在脚边的官兵却猛地拿着刀柄狠狠的敲陆陵君的脚踝,迫使他跪下,“大胆狂徒!见公主殿下还不跪下行礼!”

陆陵君跪地的闷声直把我心眼抖了三抖,想起他膝盖上的伤,心疼瞬间转为愤怒,我伸手指着那官兵道:“谁让你动他的!”

那官兵傻眼,“呃,他他他见公主不叩拜……”

“他是本公主的人!本公主准他不拜!”

一言骇世惊俗。

那官兵登时噤若寒蝉,一边亲手扶起陆陵君,一边直对他陪不是,我瞥见陆兄手腕上用刑未愈的伤,瞅着那木枷锁更是不顺眼,对那官兵道:“替他解锁!”

那官兵犹豫了片刻,结巴道:“殿殿殿下……这……这枷锁解开无处安放啊……”

我眨了眨眼,不想这竟是个敢于挑战权威的小兵。

此等勇士本公主哪有不给嘉奖的道理?

所以最后我让那官兵自己把枷锁给戴上了。

不管怎样,总算能找处安静地儿和陆陵君说说话了。

我心上掂量了一番,最后还是先拣了个比较重要的问题:“陆兄,你真觉得我素面朝天平平无奇?”

陆陵君:“……白兄你来是与我说这个的?”

我道:“不是。”

“……”

我又斟酌了一番,重新道:“陆陵君,你,可愿当我面首?”

“……”

我咬了咬牙,“我想了许久,这是最好救你的方法了。

他本来一副被噎着的表情,见我不似说笑,才叹息道:“还是不要了。”

“你不是曾说过,你陆陵君一不求入仕拜相封侯,二不羡清名流芳百世,平生最大的志向便是做襄仪公主的面首么?现在既能达成夙愿,又能免于苦役,何乐不为?”

陆陵君哇了一声,“原话你都记得,愚兄佩服佩服。”

“……此等惊世骇俗的话哪能轻易忘掉?”

陆陵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彼时我还不认识公主殿下,故而才会将一切都想的比较美好。”

“又诓人。”我道:“你足足吃了我两盒绿豆糕一盒红豆糕,还想装不认识我?”

陆陵君眨了眨眼,“你……记起来了?”

“你说呢!”我没好气道:“我还记得我一回宫就让大哥差人满天下的找一个叫陆陵君的孩子,结果呢!”

陆陵君怔怔的,冒出一句,“你那时候有来找我?”

“废话!”

陆陵君咧开嘴,笑的很是灿烂,“果真?”

我看不惯他那得意的样子,“倒是你,你又没失忆,怎么就不老老实实说呢?”

“说什么?”

“说……说我们过往的渊源啊,说你就是那个小乞丐啊……”

陆陵君哈哈一笑:“原来你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啊!”

“发现什么?”

“那年,你把在雪地中等待死亡的我救回来,于你而言,或许只不过路途中的举手之劳,可于我而言,一路上车马流转,只有你肯停下来救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真是个好人。”他顿了一顿,“可你其实并不知道,在马车上醒来后,我看到你那一身养尊处优,我问自己,何以上天如此不公,有人能够锦衣玉食,有人却注定孤苦。这样想着的时候,遂起了歹念。”

“……”

“你以为我是要救你的兔子么?我不过是把你马车上的贵重首饰都偷了趁机逃走,哪知你的阿白却追了上来……恰巧有几个乞丐看我遮遮掩掩不大对劲,我才顺势抱住阿白,装作是要保护兔子的样子……”

“结果你就没头没脑的跑来了,还特霸气的亮出你是公主的身份。” 陆陵君笑了笑,“我吓得要死,只好扯了个弥天大谎。”

我努力顺了顺肺气,“得,我知道你是想嘲笑我那时候傻……”

“你是很傻,认贼作友还沾沾自喜……”

“……喂!”

陆陵君的声音不自觉的柔和起来,“可却对我说,要带我回家。”

“你明明贵为公主,在危难之际却把我的性命看的和你自己的一样重要,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陆陵君眼若晨曦,“虽然我很自私也很怕死,可那时候我告诉我自己,哪怕豁出这条命,也要保护好你。”

我耳根有些热,“陆兄,你一本正经的模样真的和你长得很违和……”

陆陵君斜眼,“可即使那个公主对我来说有多么与众不同,当我以为你是个会被驸马处置的面首时,我还是毫不犹豫的用约定把你换出来了啊。”

我这回倒是怔住了。

“回忆固然美好,可既然过去,我陆陵君绝不会恋眷不舍止步不前……”陆陵君笑靥粲然, “所以……就算康王告知我你是假冒公主的坏人,或是我得知你是货真价实的真公主,是男人也好,是女人也罢……于我而言,”陆陵君道,“你始终都是白兄。”

我心头暖流暗涌,只听他道:“是在岳麓茶馆相识,在国子监同院,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白兄。”

“你说,哪有兄弟给兄弟做面首的道理?”

我被噎了一下,“那不过是权宜之计……”

“有什么好权宜的!”陆陵君笑的肆意奔放,“不过就是充军,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我虽然没能长着忠心耿耿的脸,还是有些豪情壮志的嘛,保家卫国什么的……”

我当头给他一个掌盖,忍不住笑骂:“吹牛别吹太过!适可而止啊!”

陆陵君空手挥扇,“本公子句句肺腑!尔莫要以貌取人!”

我自然以为陆陵君只是不愿连累我才信口胡扯,谁又能想到,仅是数月之后,他就立下了战功,独揽八校之首,御赐仁勇将军之衔呢?

那头的官兵们等不及了想要赶路,碍于自己的小命又不敢催促,陆陵君唉唉几声,猝不及防的给了我一个大满怀,嘿嘿说:“这样他们瞧见了,一路上就不敢为难我啦。”

我笑:“你不要欺负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尽忠职守的好将士呢。”

陆陵君眼神微动,明明是还想和我多攀谈的架势,可终道:“白兄,虽说我在的时候,也没有怎么照顾你的样子……但我还是要象征性的说一句离别之人都会讲的废话——顾好自己。”

我不客气回敬道:“你才是!”

他流露出想要煽情的神情,“我说的‘顾’,既不是瞻前顾后的‘顾’,更不是顾全大局的‘顾’。那些‘顾’,往往会让你顾此失彼,失去你最为重要的事物。”

我难得没驳他的话根。

他摸摸下巴,噗嗤一笑,“好啦,意思就是,女孩子就是要无理取闹随心所欲些才讨人怜爱嘛。

我也笑了,“啰嗦!”

天色渐黑,再不启程,怕是要留宿荒郊野岭了。

送他离去的时候,我无意瞧见了他转头那瞬敛去的笑容。

可我装作没有看见。

只留给我一个卖力挥手的背影。

走到很远的时候,队伍中好像又传来什么哄笑声了。

这家伙,不知又在造我哪门子谣。

--------------------------------------------------------

我擦了擦忍了许久的泪珠,想回头去寻马儿,却看到马儿上坐着一个人。

京郊秀林,乌鸦栖树。

那人的脸色比乌鸦的羽毛还要黑,可眉目却比空谷清风还要雅致。

宋郎生,每次出现总是神出鬼没,偏偏是在我最最需要他的时候。

不知怎地,心情蓦然好了些许。

“驸马,你是来找我的吧。”我伸手等他拉我上马,他深深看了我一会儿,两腿一夹,驭着马缰拐了个弯自己走了。

我:“……”

见他没有停下的意思,我撒腿在后边跟上,喊道:“喂——怎么不等我——”

那已经离我有些距离的宋郎生冷不防道:“因你红杏出墙。”

果不其然……

我扬声唤道:“我——没——有——”

宋郎生勒了勒绳放缓了速度,却没回头,“哼。”

我:“……”

原本大睡初醒就有些体力不支,跑出几步跑倦了,我索性躺地上装晕。

等了等,等了又等,总算听到了达达的马蹄声。

宋郎生跳下马一把搂起我,“阿棠!”

我借机回搂住他的脖子紧紧不放手,得逞道:“阿生!”

“……”

阿生气的想把我从他身上扒下来。

“不好了!”我忽然想到什么,紧张地道:“驸马,我想起一件事。”

“何事?”

我无比认真的凝视着他的眼,“咱俩以后生的娃……是不是该取名生棠?你一见他就喊‘升——堂——’,然后他回‘威——武——’”

未出世升堂的爹:“……”

晚霞退却,天空墨蓝。

被我磨到无计可施的宋驸马最终还是捎带上我回家了。

他虽说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却紧紧的环着我生怕我跌下马。

这一路上,我发觉有好几条道路都悬挂着红灯笼,笼中无烛火,有些许陈旧破损,奇怪问宋郎生:“何以这些灯笼我以前从未见过?又为何都只挂路的右半边?”

宋郎生没有说话,我以为他还在生气,转头瞪他,却见他颇有心事的抬首。

他缓缓道:“这些灯笼,是公主你命人挂上的。”

我讶然,“我?几时?”

他抿了抿唇,“在我生辰的……前一日。”

不知怎地,听他提到这个日子,我心底微微一颤,“我挂这些灯笼做什么呀?”

宋郎生摇了摇头,“那时你说你要告诉我一件事,但第二日……你便失踪了。”

一件事?什么事?

我局促的笑笑,“这样啊……都过去这么许久,这些灯笼怎么都还在啊?”

静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我以公主的名义,把它们留下来了。”

“为何?”

他揽我的力道稍稍加重了些:“只是想,若能从这些灯笼中找出谜底,也许,就能找到公主了。”

简单的一句话,蕴含了那段岁月里,太多,我看不到的他。

是否刮风下雪时损了灯笼,他都要唤人修补替换?

是否夜幕降临回府途中,他会独自走一走,望一望?

转眼到了公主府前,宋郎生下马,把手伸向我:“到家了,下来。”

家?

我怔怔的望着我的驸马,恍惚间竟觉得有些不真实。

莫名的,我想起那年送恩师方良,一样的两个人,一样的回途。

然而后来的后来,我们却经历了那样多,变了那样多。

今日陆兄同我说:那些‘顾’,往往会让你顾此失彼,失去你最为重要的事物。

或许他说的没错,可我再也不愿尝到失去的滋味了。

心下有了决意,我把手放在他的掌心,借力跃下,迎上他的目光:“驸马,我有个秘密,一直不敢和你说。”

“喔?”挑起了眉,“宋升堂?”

“……我没在说笑……”我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了些,“这个秘密藏在心里好久了。从前,我以为我们之间横着别人,害怕说出来反倒自讨没趣,后来我知道事情并非我们看到的那样,又想着挑个更好的时机告诉你,可我此刻觉得我等不了了……”

宋郎生满脸无语:“……公主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深吸一口气,“其实采蜜就是……”

“采蜜!?”

宋郎生讶异惊呼,可他目光却不是看着我,我顺着他的眼神方向扭头,竟在重重树影之下看到一个人。

月华之下,那人一身紫衣罗裙,瘦弱的身段显得弱不禁风,眉目却是清秀怜人。

若非皎月照着她斜影长长,我一定以为自己是撞见鬼了。

可惜不是。

采蜜。

这个在我身旁侍奉多年的小宫女,我怎么会看岔。

没等我及时反应这个驸马口中已埋入土中的死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下一刻,她奔上前一把搂住宋郎生。

“大哥哥!”

她的冲力太大,使得宋郎生往后一退,原本牵着我的手挣了开来。

我呆呆的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再抬起头,宋郎生百年难得一见的震惊和无措落入眼中。

而采蜜长长的睫毛渗出一滴又一滴的泪珠,抽噎道:“采蜜……采蜜终于找到你了!大哥哥!”

——本章完,请看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陆陵君篇暂时告一段落啦,这故事里的男人们没有比陆兄更洒脱的,我非常喜欢他。so,陆兄暂时拜拜啦,数月后见。~( ^_^ )/~~

咳。我不知道大家看的这里是不是觉得,靠,怎么又冒出一个采蜜,这作者有完没完,不能让驸马公主安生点么。

关于这个我有几句话想说。一个就是,这章一万多字,大家如果前面看得还算愉快,不要因为最后这段就否定我啊= =说我写崩了什么的我很桑心_

_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