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阳妖纪 001 他好像挺喜欢我的

舞阳镇张知县府上，荷塘凉亭正中摆着一个硕大的花瓷缸，瓷缸里一尾锦鲤焦灼的在不大的空间里迂回。

这锦鲤原本是舞阳河底修炼的鲤鱼精，时常浮到河面观察那些人类，却不想被人类盯上，还被张知县的儿子张大贵逮了来。

这会子，这条叫灵巧的鲤鱼精正沮丧懊悔。她上千年道行的娘跟她说过无数次，人心诡诈，狡猾，全都是善面毒心，让她不要靠近，可她就是忍不住好奇，想要看看那些人类，到底是怎样的诡诈狡猾。这下子好了，整不好晚一点就要成为红烧鲤鱼被人类吃下肚里去了。

灵巧吐了个泡泡，又转了个圈，抬眼望望光滑无比的瓷缸壁，叹了口气，她是彻底放弃想要翻出去的想法了，毕竟，作为一只几百年道行，还是被逼着修炼的鲤鱼，她可没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瓷缸边上，一个白白净净的书生，盯着缸里不动了的鲤鱼嘀咕：“这就死了吗？不会吧，被老爷吩咐在这看着这条鲤鱼，要是被我给看死了，还不得被老爷打死。”

想着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皱着眉头，伸手进去拨弄一动不动的鲤鱼，灵巧倒是没有躲开，这书生的手可真好看那，干干净净，手指细长，碰在自己身上暖暖的，灵巧高兴，摆了摆尾巴。

那书生一笑：“原来没死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说罢收回手，灵巧不高兴了，又开始动来动去，还闹出不小动静。

书生慌了：“这是怎么回事？闹着你不累么？”

灵巧点点头：“累呢，要是你放我走，我就不闹，自然也不累。”可灵巧的声音书生根本听不到，在他看来，这鲤鱼不过是又吐了几个泡泡。

不过，书生却是又将手伸进水里，托起灵巧，将她直直的扔进了身后的荷花池：“看你好像挺喜欢我的，要是我见死不救，岂不是陷我于不义？放你走了，顶多挨一顿打骂，换你一条生命还是值当。”

灵巧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懵掉。半晌才回神，这书生救了她呢！“谢谢你的救命之恩！”灵巧大喊，可书生连她在哪都没注意到。灵巧在原地转了个圈圈就潜进荷花池低，顺着暗渠往舞阳河去了。

灵巧被逮走的时候和她一起的小姐妹蚌珠精逃了出去，急急汇报了金四娘。金四娘是灵巧的娘，来不及找南枫商量就往暗渠赶。

灵巧和金四娘就在暗渠口撞见了。

灵巧吐吐舌头，假装没看见金四娘，想要溜掉，金四娘可比她快多了，况且这会子灵巧回到河底，化为人形，要抓住她，她娘可是吹灰之力都不会费。

“娘，我知错了知错了！你放开我，我自己走！”灵巧被拖着直踉跄，金四娘可不会管这么多，怒气冲冲的直接将她扔进了修炼的石室，任凭灵巧在里面干嚎。

“知错了？你哪回知错？这一回看我不关你个百八十年！”金四娘说着便要往石室门上加持封印。

“金四娘，且听我一言！”人还未见声先到，只见一俊朗公子大步流星的赶来，身后还有跟着一路小跑的蚌珠精。

金四娘放下扬起准备施法的手：“南枫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珍珠这丫头又去为了灵巧的事儿烦你了。”她瞪了一眼站在南枫身后做鬼脸的珍珠叹气：“还真是姐俩一条心呢你”。

南枫是河神的义子，一只附身在水蛇身上的孤魂。虽说地位比金四娘高出不少，修为也了得，却一直奉金四娘为长辈，见了金四娘礼数从不会少了去。

“金四娘，你也别光顾着责怪灵巧了，想必她也吓坏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不再涉险不是万事大吉？”南枫笑起来的样子让金四娘也不忍心再责怪，南枫一向护着灵巧，她还有什么话说？

被关进石室的灵巧大喜，连忙附和着叫道：“南枫说得一点也没错，我保证以后绝不让娘担心了，我的好娘亲，你就放我出去把！”撒娇撒得金四娘鸡皮疙瘩一阵一阵。

“你要是时时刻刻都这么听话，哪至于被人抓走了逃跑的本事都没有？”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将灵巧放了出来。

灵巧一蹦老高，像个八爪鱼一样扒着金四娘，脸蹭着她的脖颈，嘴里却说：“就知道南枫不会不救我，南枫对我最好了！”气得金四娘恨不得将她丢出去才好。

灵巧的这般模样，是南枫最喜欢的样子，看着灵巧，南枫眼里都是笑意，他又怎会舍得她受半点罪呢？就像刚刚，珍珠找到他时，他正在修炼，可灵巧有事，他也会受着前功尽弃的罪要去救她。好在，她什么事都没有。

“金四娘，灵巧对人类这样好奇，不如，我带着她去人世间走一遭，也算是历练一番，你看如何？”只有真正了解了人类，才会对人类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厌恶至极。南枫真心想要保护她。

灵巧一听，更加高兴了：“好啊好啊，我保证跟着南枫寸步不离！”

“这……”金四娘迟疑了一下，她不是信不过南枫，只是，灵巧生死劫在即。

“交予我你放心便是，我会保她周全。”南枫看着灵巧的眸光闪闪发亮，金四娘怎会不知他的心意？

南枫话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金四娘不好再拒绝。只好允了灵巧。可是看着珍珠一脸巴巴儿的样子，金四娘想了想，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灵巧这般不乖，随她自生自灭去，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了，反正我早把你当女儿待了。”

不是她不许珍珠上岸，只是珍珠的修为，只怕离了水是不行的。珍珠倒也没想那么多，想跟着一起上岸是一回事，但被金四娘认作女儿，是另一回事。毕竟她从小无父无母，孤苦无依，金四娘早就把她当做半个女儿了。

南枫助灵巧化人身，能离水而活。灵巧也乐滋滋的上了岸。

舞阳镇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镇上一隅，雕梁画栋的唐宅里，最角落的一个小厢房，救了灵巧的书生正趴在小床上呻吟。

“我说夏文彦啊夏文彦，你为了一条鱼跟老爷较个什么劲儿呢？这下好了把？活该被打个皮开肉绽……”一男子说着，将好大一坨活血化瘀的药膏往夏文彦背上的伤口抹去。

“哎呦，我说你轻点不行啊，你这是公报私仇，你要是再不给我轻点，小心我让你去扫茅房！”夏文彦哀嚎一声骂道。

那人撇撇嘴，嘀咕：“不就是仗着自己是管家么，要不是因为你是管家压我一头，我狗剩会怕你不成？”

夏文彦闭上眼睛，懒得去和他争辩，有气无力的回道：“好~好~你狗剩最大，我怕了你还不成吗！”

“诶，听说，小姐又出去了，而且脸色不大好看。”狗剩将他背后的衣服给他整理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一听狗剩说起小姐，刚刚还一副要死不活的夏文彦像是回光返照一样顾不得背后疼，居然坐起来了：“小姐怎么了？”

这倒是吓了狗剩一跳：“你伤口不疼了吗？”

夏文彦迫不及待，抓着狗剩的肩追问：“快说，小姐怎么了？”

“刚刚我不是去给你买药吗？回来的时候看到小姐带着丁香也出去了，眼圈黑黑的，挺没精神，像是也往药铺那边去了。我说丁香那丫头，怎么伺候小姐的，小姐都那副样子了还由着小姐在外面吹风。”狗剩把之前看见的都说了出来，他哪里会想到，上头有命不得不从的道理呢？

夏文彦一听就炸了，穿了鞋，来不及拿件披风就往外面冲。狗剩在后面大叫：“夏文彦，你去哪里？不会又去找小姐把？小姐不会见你的！”

夏文彦早跑得没影了。狗剩叹了口气，给他收拾褥子。他还真就搞不懂了，夏文彦就算是管家也是个下人，人家小姐怎么着也是小姐，这都吃了多少闭门羹了，他还是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