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夭夭 二百一十一、我天伤殿接了

姬南失踪的消息已传回三日了。

关闭了三天的房门终于打开，脸色苍白的虞琳平静地走了出来，朝着坐在房门口的胖婶点点头，示意没事。

胖婶赶紧出去，叫下人送来饮食。

虞琳缓步走进偏房，看了看正在涂佩佩怀里酣睡的胖儿子，随后走了出去。

走过回廊，到了前宅。

前宅的大堂内，春爻、老圭、褒五、彤序、暌舸几人都在。

姬南失踪的消息是唐焚派人以最快的速度秘密传回来的。但是可以肯定，已经不少人知道了。

虽然因为清欢的存在，证明姬南还未死，但是难保一些人会起一点小心思。在他们看来，失踪在蛮荒之地内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或者是被困在了那里回不来，或者是躲在某个地方苟延残喘，也许最好的结果就是某一天，那个小鬼也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世间。

昭礼东宫肯定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暂时还没有表态。

姬南占据了暮日山这么一大块地盘，手上一座“宝升楼”日进何止斗金，怕是几百斗不止。

留下一个还在吃奶的娃娃，听说媳妇也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孤儿寡母的，用不了那么些的钱财。

现在要是不抓紧下手，真要是等到姬南确认死亡的消息传回来，自己也许连喝汤都赶不上了。

所以从昨天开始，一些外来仙门的人开始打着各种各样的幌子出现在南有镇里。

昨晚，被压不住火气的暌舸弄死了两个，尸体就挂在小镇入口处的树林里，算是稍稍压住了一些人的小心思。

看见虞琳走出来，春爻、老圭几人连忙站起给主母施礼，作为姬南的重要家臣，他们在这场关系家族生死的关键时候必须表明态度。

老圭拿出几根竹简递给了虞琳，这是他们这三天来冥思苦想出来的几条应对之策。

虞琳仔细看了一遍，点了点头。

随后吩咐暌舸准备车驾，要到镇子外的湖边别墅去纳凉避暑。

几辆马车缓缓穿过街道，十几个天伤殿侍卫伴随左右。

虞琳掀开车帘，让上午的阳光照进车辆，照在她怀里的孩子身上。

南有镇的百姓们远远看见大夫人和小公子的身影，纷纷低头行礼，让开道路。

一些莫测复杂的目光夹杂在百姓的身影中，看向马车上平静的女人和熟睡的孩子。

这是一种宣示，对所有人的宣示。

姬南生死未卜，但是他有个儿子还在。

孩子虽然才几个月大，但是不管是昭礼东宫，还是天伤殿，都必须护得他们安全。

不管是出于脸面还是出于道义，都必须尽快地表明态度。

……

“停！”吆喝声传来，车队在小镇门口处停了下来。

一辆豪华马车停在道路中央，车帘打开，一个年轻俊美的青年修士走下了马车。

马车上的纹饰表明这是来自天究殿属下一个叫天九宫的仙门。

天九宫的实力比照当年的暮日山差不多，门下有两个长期闭关的化神期长老，主事的是四个神满境大修士。

弧余死后，天九宫众人识时务，迅速投靠了新任殿主荀起，在打压扫荡弧余余党的过程中出力不少。

下车的年轻修士就是天九宫的一名神满境大修士，名叫桂勇，生得一副好皮囊，自幼聪慧，天分也好，家里是天九门里一个老牌的修士家族。

自打办了几件不错的差使，攀上了荀起这个高枝，行事日益高调起来。

姬南失踪的消息虽属秘密，但在一些有心人的暗中推波助澜下，很快就传遍了昭礼东宫。

以前知道姬南惹不起，所以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家的地盘作威作福。

现在知道姬南失踪了，桂勇就揣摩着荀起的心思，壮着胆子来撩闲一下暮日山。他听说暮日山的现任山主彤序也不过是个神满境，强行挑起两殿的争斗，谁都护不住他，光是荀起就饶不了他。

但是趁着这个敏感的机会，挑起暮日山和天九宫之间小小的冲突，一定会被荀起所喜。

把想法给荀起说了，荀起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只是微笑着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所以，一大早，桂勇就带着几个随从来到了暮日山下的南有镇。

当他听说前面走来的就是姬南夫人和儿子的车驾时，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整肃了一下身上的法袍，缓缓调起体内真元，掀开车帘，桂勇神采奕奕地走下马车，拦住了虞琳车队的前路。

脚下站稳，散发出神满境修士的滔天气势，站在所有人都能看见的位置，从容地等待着对方软弱的叫阵。

美好的上午时光，优雅潇洒的笑容，凌厉逼人的气势，恰当合适的时机，也许就是自己从此崛起的起点吧。

暮日山，或者准确的说姬南家族，将成为自己崛起的踏脚石吧！

虞琳只是坐在车里，低着头，抱着儿子，没有任何表情。

也许是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目前的情况吧！

路边的人群里，一些人暗暗地想着。

一个没有任何家族背景的女子，丈夫失踪了，也许永远回不来了。

家族里也没听说有什么强有力的人物，孤儿寡母守着这么大一块家业，难免会被人觊觎吧。

或许昭礼东宫会开恩，看他失踪丈夫的面子上保她母子二人一世平安，但也仅仅如此吧。

十几息过去，桂勇冷冷地看着对面的车队，车队里的人也冷冷地看着他。

桂勇有些失去耐心，事情的发展不应该是这样的。

马车上的虞琳轻轻地将一个丝巾盖在儿子的脸上，遮挡住阳光。依旧低着头，轻喊了一声：“胖婶！”

桂勇眼看着一个身材臃肿的老妇人，答应着从一辆马车上爬下来，呼哧带喘地往前走。

老妇人穿的就是普通市井妇人的衣服，距离还有两三丈，一股浓郁怪异的味道直往桂勇鼻子里钻，就是市井中的那股烟火气。

桂勇皱起眉头。

胖婶走到桂勇身前，肥胖的腰肢微微后扭，随后一只沙包大的拳头朝着桂勇的脸上砸去。

桂勇先是看见拳头出现在眼前，随后他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然后就是身体飞起，距离眼前的胖女人越来越远。

胖婶的一拳，不仅将眼前的神满境大修士打飞，还打碎了桂勇全身的骨头，如喷泉般喷射出的鲜血洒满了半空，几大块内脏的碎片随着喷射的鲜血掉落在地上，本来一张俊秀的脸面仿佛被打爆的西瓜。

路边看热闹的几个村妇惨叫一声坐在地上，裤子立刻就湿了。

人群中几个人脸色巨变，惊愕地瞅着道路中间那个肥胖的老妇人。

暌舸冷笑着前跑几步，在草丛中拎起昏迷不醒的桂勇，随后掏出短刀朝着桂勇身上的几处要害捅了几刀。

胖婶笑眯眯地冲着暌舸挑挑大拇指，蹒跚着爬上自己的马车。

“起！”吆喝声起。

车队继续缓缓前行，所有人目视前方，对倒在路边的几个天九宫随从和站在他们身后的黑衣人看都不看。

“回去告诉天九宫，有什么恩怨，我天伤殿接了！”

暌舸冷笑着将浑身是血的桂勇扔在一个被废去修为，只剩下一口气的天九宫弟子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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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清风吹过伯爵府冷清的门口。

大门紧闭，大门外只有几个士卒在此懒散地站岗。

自从几个月前，三公子龚裁和母亲在舅舅大将军瑕易的支持下发动宫变囚禁了邾向伯，往日繁华热闹的大门口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伯爵府原来的宫人、侍卫全部被撤走，只留下十个宦人和三个宫女照顾老头子的起居。

每日的食水由监国府按时送到门口，再由宦人抬进府去。

三公子龚裁的母亲靖夫人独占了伯爵府内最大的院子，其他几个夫人被请进了内宅，好吃好喝，只是不许外出。

一些个妖媚的妇人被喜好清静的靖夫人杖毙了。

又是一阵风吹过，几个士卒无声无息地倒毙于地。长街上远远近近，百十名穿着青衣、青巾蒙面的身影犹如无声的恶鬼，仿佛同时出现，控制了伯爵府的周边，然后翻墙摸进府中。

随后在十几个身穿黑色锦袍，各个精悍挺拔，修为不凡的修士簇拥下，红袍贵公子步入伯爵府。

……

屋内暖炕上正在一个宫人身上疯狂蠕动着的邾向伯，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口这位不请自来的贵公子，眉头皱了起来。

邾向伯爵府，号称是东南地区七个诸侯国中最大最豪华的府邸。府内回廊环绕，亭台楼阁，高墙重重。平日里侍卫们看防极其森严，楼阁之内更是杀机四伏。

宫变之后，龚裁为了防止大哥龚茂洺派人来救父亲，也怕邾向伯逃跑，在府内布置了很多的侍卫。

伯爵府表面安静冷清，其实内部五步一岗。

此人如此轻松地走到这里，既没有厮杀声、也没有喊叫声，难道说是龚裁那个逆子真的不顾天伦，想要弑父？

宫人惊叫着跳起来抱起衣服跑进了边上的房间。

贵公子一合折扇，温和的自我介绍道：“我叫姬霓，来自镐京，家父是现今大周朝孝王。见过邾向伯！”

白发苍苍的邾向伯睁着那双有些老花的眼睛，看着姬霓，既没有站起也没有施礼，只是那么赤条条地坐着，咳声说道：“大周王子亲临我邾向国，这是百年没有的大事啊。不知道你来此所为何事啊？”

“姬霓本是外出游历，中途听说邾向国内乱，有不孝宵小作乱，所以这才赶来帮助邾向国平乱！”

“游历？帮助平叛？呵呵，呵呵，这里就咱俩，你还是好好说话吧！我岁数大了，实在懒得猜了。”

“邾向伯仁爱贤明，一代英雄。大公子龚茂洺年轻有为，统率春熙堂，深得全国君臣信任。此番霓外出游历，听得附近几国百姓交口称赞，十分仰慕邾向伯父子。前几天行经蔡国时，忽听得邾向国内宵小作乱，逆子龚裁囚父逐兄，逆贼瑕易犯上作乱……”

“……霓闻听万分惊骇，随即带领随行部属星夜赶来。此时南明城内，一群忠肝义胆的宗亲贵族和义士奋起反抗逆子龚裁的暴行，欲救出身陷囹圄的邾向伯。逆子龚裁狗急跳墙，穷凶极恶对城内的宗亲贵族展开杀戮……”

“……霓赶到时，双方已在城内厮杀多日，城内血流成河。霓以大义劝解双方罢手，随即展开救援。经查，逆子龚裁已然伏诛，邾向伯及以下各位公子、多位重要宗亲也全部遇害……”

姬霓喘了口气，摇了摇折扇，这才笑着对邾向伯问道：“您看，我这么处理还行吗？”

邾向伯面无表情地问道：“龚裁呢？已经死了？”

“这会估计是了！”

“龚茂洺呢？你们把他怎样了？”

“我想——多半也是回不来了。我只是负责南明城这边，十万大山那边有别人负责！与己无关的事我很少问的……”

“我所有的儿子都死了？”

“您的八个儿子只留下了一个，三岁的龚仁，他将成为新的邾向伯？”

邾向伯坐在那里沉默了，姬霓扇着折扇欣赏着屋内的家具饰品。

“看来你们姬家布局好久了！找了个如此好的时候，事情做得如此周密。”邾向伯缓缓地说道。

“据我所知，布局至少是五年以上吧，关注你邾向国应该时间更久一些了。要不是我家有个傻亲戚，冒冒失失的搅和进山里的各部大战，我想也不会这么快发动，机会确实不错……”

“……我以前的时候呢，喜欢直接杀来杀去的办法，现在岁数稍微长一些了，更喜欢平和一些的做法了。悄无声息地杀掉你们，事后扶持一个傀儡，一切弄得花团锦簇，才显得手段。”

姬霓趴在桌子上仔细研究起一个玉壶上面的花纹来，“啧啧，前朝的，玉质不错！”

邾向伯抬眼看了一眼这个嘴碎的年轻王子，说道：“你父亲尚且得位不正，却来管下面诸侯的家事，哪里来的底气和自信？”

“呵呵，换个谁来坐那把椅子也得收拾你。你也知道这些年你们邾向国的所做作为，招纳亡命凶徒、插手域外之事、驱逐东宫修士、欺凌周围诸侯、藐视朝廷使者等等……”

“……几年前就有朝臣弹劾你‘招致天下亡命者铸钱’‘它国吏欲来捕亡人者，讼共禁弗予’，朝廷也申斥过你，你不仅没悔改还变本加厉。搞得周围的诸侯们大事小事都听你的，不听朝廷的，所以收拾你早晚的事。”

姬霓弹弹玉壶上面的灰尘，扬了扬，然后揣进袖子里，转过身来看着邾向伯。

“龚仁最终怕是也逃不过你们的毒手吧？”

“无所谓了，只要他老老实实，活个长命百岁没问题的，看他自己了！我说，你还是赶紧上路吧，我还有事呢！”

“你姬家不怕造报应吗……”

“你也看不见，操那么多心干嘛？”

……

三日后，正在前线作战的大将军瑕易得到了南明城内事情的简报，当晚于军中自尽身亡。

邾向国大军不战自溃，被曾国大军追杀数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