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引 第一百零三章 大结局加番外。

如鹤子谦所说，从这一日起，他日日盘膝在棠湖边缘，阿银带着乔栩寻到鹤子谦的时候，他从正从怀里掏出一块馒头，分了一半丢进水里，还有一半自己咬，众人都道棠湖边缘多了一个疯子。

白皎皎沉在水底，无数次的在心里喊到，鹤子谦回去吧。

如果鹤子谦没有遇见她，他应该是那个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指手划天下的鹤丞相，他的聪明才智，可以让他赢过鹤建中，没有她这个牵挂，他虽然不愿意在朝堂沉浮，但一定不会如现在一般。

“子谦，你去寻她罢，皇上说了，此后朝堂再与你无关，你们桥归桥路归路。”乔栩看着鹤子谦的背影，他这一生，有父若无，难得遇见一人，如今却因为白皎皎如此。

鹤子谦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咬着馒头。

无论他放或者不放，他都不会再回去了，而他现在放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区别了。

即便白皎皎在这棠湖内，自鹤子谦把她放回棠湖，她就再也未沉入水底，只是隔着水岸望着鹤子谦，鹤子谦也只是看着她，偶尔扔出一块馒头，举馒头共裹腹。

遥遥相望间，好笑又可悲。

黑鳍沉在水底，白皎皎望着鹤子谦，他望着白皎皎，看着白皎皎的肚子一日比一日更大。

“若是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就来不及了。”叹息声在黑鳍的耳边出现，却不见人影。

“什么意思？”黑鳍皱眉。

“那灵果是化形果，种下是为了让你提前化形随我去天外天修行，得人身则不必留在这凡间，红衫抢了一大半的意修成人形，还有一小半在你这里，你可懂……”灵虚的声音沉沉，见白皎皎成了人，他终于知道，什么是黑鳍成为鱼仙的契机了。

黑鳍一怔，看着白皎皎游弋的尾巴，情绪莫名的平静。

“化形果千年仅有一枚。”灵虚补了一句。

黑鳍眯着眼睛，滚动喉结，缓缓吐出一句：“我知道了。”

在水面上的白皎皎，只觉得自己突然被一股大力狠狠的吸进水里，突然慌张起来，挣扎着鱼身，岸上的鹤子谦连忙站了起来，“皎皎，皎皎你去哪里。”脚步急速下水，沾湿了身子，也没有管，乔栩和阿银以为鹤子谦要如何，想要伸手拉住他。

但鹤子谦已经随着那鱼一同沉入池塘。

白皎皎看着鹤子谦随她入了水，想要挣扎，却发现根本无可奈何，一阵头晕目眩过后，再睁眼，她已经在湖底，心里还想着鹤子谦，再抬头却看到鹤子谦在水中，下意识想要游过去，伸手却发现了自己的手臂，突然意识到，她又变成了人，她是不是能陪着鹤子谦了。

一个用力要上前，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你不想一直保持人形吗？”黑鳍沉沉的语气从背后传来，白皎皎止住脚步。

回过头，看见黑鳍站在水中，白皎皎想走，但又因为这句话而踟蹰，她不能确定她是否能一直保持这个样子，若是浮出水面她又变回了鱼，应当如何。

“我能帮你变成人。”

黑鳍说出这话，在白皎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拉住她的手，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

白皎皎惊愕，下意识的就伸手要推开黑鳍，所有的话咕噜咕噜成了水泡，还没出声嘴就被黑鳍堵住，冰凉的嘴唇和鹤子谦的不一样，她干脆禁闭着唇瓣，更加使劲儿挣脱，下颚吃痛被迫张开口，一个圆润的小珠子滚进她的口中，然后她就被狠狠地推开。

想要回头瞪黑鳍一眼，却看到他在她面前，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一条鱼，一条比之前还要小的太多的黑鱼。

诧异间，只感觉自己腹中冰凉的小珠子开始融化，在她看不见的脊背上开始生疼，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剥离。

“你走吧，从此以后你不用再担心你会变成鱼了。”黑鳍说出这句话后，只留给她一个摇摆的黑色鱼尾，在深湖中消失不见。

白皎皎根本来不及深思，鹤子谦没进水中现在已经是迷迷糊糊。

恍惚中，他看见皎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还是那张莹白的小脸，墨色的长发，熟悉的轮廓，感情的眼神，好像当年那条巨大无比的鱼，此刻变成了人，张口想要唤她，但全是滚入鼻翼的水，近乎窒息。

“娘亲，你怎么救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傻子。”

现在懂了吧，人在水里是不能够说话的。

――正文完――

番外之黑鳍

我这条鱼挺没趣的，从出生开始我就发现我比别的鱼聪明，这些鱼又蠢又笨还不会说话，简直是，蠢透了。

有个老头儿笑眯眯的来告诉我，我能修成鱼仙，我了个乖乖，怪不得我这么聪明，原来我注定就跟那些普通的鱼不一样！

不过老头儿说，我要修成鱼仙，还得跟另一条鱼比赛，比谁先修成人形。

老头儿给我种了个果子，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要我开挂，等这果子成形，我吃下它我就能成了人，然后就变成一个衣冠楚楚的鱼仙。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跟一个老太婆比赛，结果那老太婆的鱼比我更有灵性，听说就快要变成人了。

我就等着这果子，嘿，果子刚成熟的时候我愣了个神儿，被另一条鱼给抢走了一大半。

我记得那条鱼，她又高冷又无趣只知道修炼，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这里，但老头儿说了一大啪啦什么的，总之就是她和我一样是灵鱼，但是却没有成为鱼仙的缘，见她一天到晚只知道修炼，我也没个兴趣。

再看看果子，这果子有总比没有好吧，剩下的我吃了。

老头儿为此捶胸顿足，过了没多久，老头儿告诉我，我没有机会了，其实我挺洒脱的，但我也挺介意的，我这么天资聪颖，英俊潇洒，这放眼望去除了那条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知道修炼的红鱼以外，谁还能比得上。

不，她也比不上。

那条鱼叫白尾，我看见他的时候他一身白衣恍如仙人，卧槽，变成鱼仙这么叼，我也要！

他来的时候跟一尊大菩萨似的，对我说，“辛苦你了。”

卧槽，那从上而下看我的眼神，简直**爆了，我狠狠的看着那条大红鱼，若不是她抢了我的灵果，我哪儿会比他慢一步变成人，死肥鱼，又胖又能吃，吃我那么大半的果子，也不怕撑死。

结果那条死肥鱼动了，她不修炼！居然动了！

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白尾，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卧槽，收回去收回去。

“原来，你不是一个人在修炼。”白尾笑着对我说，眼神看了她一眼，“她倒是比你快修成人身。”

我不乐意了，“大屁股，我比她聪明，比她机智，为什么你要说她比我先修成人身。”

白尾一愣，眼睛望着我，我得意的摇着尾巴，小爷取的外号，帅吧，看他白衣之下就知道他屁股大。

“她比你心静。”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我看到不远处的她动了动，转过身屁股对着我，似乎很瞧不起我的样子。

爷怒了。

心静，我让她静不下来！

“胖……额，小红鱼~苗条的小红鱼~”我不遗余力的勾引着她，但是她不鸟我，我不死心，摇着尾巴在她面前晃悠，但她依旧垂着眼皮儿不看我。

终于有一天她开口了，说，“你太黑了。”

我：“……”

怪我咯，天生这么黑。

我想了个馊主意，一看不惯白尾仙风道骨的样子，二是看不惯红衫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我呼唤白尾，跟他说我有些修炼上的事情需要他帮忙，好歹对手一场，总不能他变成了人，我还在这堂子里呆着是吧。

白尾来的也巧，是晚上，正逢红衫尝试变成人，她光溜溜的变成了人就往岸上爬，白尾吓了一跳，鱼仙管尽天下鱼，红衫成了人，白尾肯定要追上去。

我心一跳，感觉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过了好几天，白尾抱着变回了鱼的红衫回来，把她丢进水里后就走了。

什么个情况，我蹭到红衫身旁，“大肥鱼，你出去做什么了？”

红衫白了我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我悄悄问了问灵虚那老头儿，老头儿说是红衫强行成人，要离开这棠湖，结果灵果之力尚不成熟，所以又被迫回了鱼身。

那也是我唯一一次看见红衫变成人，再没有以后。

其实她看着清心寡欲，腹里闷骚，一直就期盼着出去溜达，不过像她说的，她不喜欢黑色，这也是她特别懒得搭理我的原因。

白尾好几日没有来了我有些别扭，突然有一天，鱼舞时起，棠湖来了一条鱼，莹白如玉，连鳞片都像披上了一层月光，我看了看自己，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嫌弃我自己了。

红衫动了，我看出来她春心荡漾，迫不及待就向着那条鱼冲了过去。

白就那么好吗？

他们在月光下共舞，在月光下聊天，语气传到我耳边，我听这声音太过熟悉，卧槽，不是白尾那货吗？

再看他们，卧槽，我只是想要让他帮我把那条鱼弄出去，不是要让他勾引她啊。

这事儿贪大了。

老头子一摇一摆的走过来告诉我，“有些劫是注定逃不过的，守住本心一切都好，但若放纵，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玩的可嗨了，完全忘了我在这里默默的注视着他们，看着他们一起聊天，一起浮出水面看钓鱼的老头叽叽喳喳讨论着家里的媳妇儿。

白尾那个仙风道骨的鱼仙，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俗鱼！

俗不可耐的俗鱼！

一个整天只知道傻笑的蠢鱼！

我当初怎么会觉得他很厉害来着，还觉得他叼爆了。

过了三个月左右，我终于知道了老头说的后果不堪设想是什么了。

鱼舞是在九月，那时候已是十二月，晴天霹雳，万籁空寂，唯有冬雷震震，红衫浮出水面，白尾出了湖面变回了人身，笑着朝着我的方向开口道，“我不想做鱼仙了。”

哗啦一声，雷电霹下，直直穿透白尾的身子，我依稀可以看见他的脊骨颤抖，却还是咬着牙挺住。

“白尾，天外天予你鱼仙之位尚不足三年，你却明知故犯，诱惑灵鱼，你悔不悔，你若是悔就亲自拿掉灵鱼肚子里的灵种，回天外天潜修百年，天外天尚可原谅你。若是你不悔，我便拿你回五雷炼狱内终生受刑。”一个老太婆的声音从天上传来，我猜测，那个声音可能是老头天天挂在嘴边的命姑。

白尾没有丝毫的犹豫，“不悔。”

“悔不悔。”命姑有些难以相信。

“不悔。”白尾依旧坚持。

我离红衫只有三尺远，我感觉她身边的水纹都在颤抖。

白尾被带走了，命姑撒下了法力让棠湖里的灵草飞快生长，但也让其他鱼通了灵智，他们开始虎视眈眈，盯着红衫肚子里的灵种。

老头儿没有再出现，他说，万物有劫，这劫属于红衫的。

大约她体型大，所以她也能唬住一些鱼，但是一些小鱼露出尖尖的牙齿盯着她不放，咬着她的脊背，穿透她的鳞片，她都隐忍的咬牙咽下，我突然就想起了白尾给我的那一个眼神。

我觉得我有必要保护红衫，毕竟我们都是灵鱼，而这些小鱼庸俗不堪。

红衫说她肚子里的灵种叫白皎皎，因为那一夜月光太过皎洁，和白尾融成了一片。

我看着她的肚子一天一天变大，为她赶走周边的鱼，竟然也有一种满足感，她的肚子是我护的，以后看见白尾我又能得意了。

红衫开始做善事，善缘会保护她肚子里的白皎皎，这样白皎皎才会逢凶化吉，以后的曲折才会少一些，即便有，也能熬过去，不像她跟白尾一般。

老头儿悄悄带我去见过白尾，我没敢告诉红衫，白尾被霹的都成了鱼干了，但是他死不了，因为他还是鱼仙，除非有下一个鱼仙出现，否则他永远是鱼仙。

白皎皎出生之前，红衫告诉我，让我离白皎皎远一点，最好不要跟她说话。

我就纳闷儿了，我这么保护她们娘俩儿，怎么还要我远一点呢。

后来我知道了，因为命定的鱼仙注定要落在我身上，而我，不能跟白皎皎有牵扯，老头儿说我虽然看起来痞痞的，想做什么都随心而欲，但是，我的欲能随心所发。

白皎皎出来了，小小的个子跟她娘亲一比，就跟一棵大树和一根豆芽菜儿一样。

她和红衫不一样，这小东西，贼贪吃。

棠湖底下她什么没吃过，有条小一些的鱼靠近她想啃她一口，反而被她咬了尾巴。

但我觉得她有趣儿啊，比红衫有趣儿多了，这小东西还会跳舞引小鱼虾米，不过就是棠湖的鱼越来越聪明了，知道这小家伙好骗，老是笑着接近她，一口一个“皎皎”叫的亲热至极，红衫一个没注意的时候，她就被鱼骗走了，还是得我上。

一直到红衫走后，我更加肆无忌惮，这小家伙时常被我吓的缩进大蚌里，一愣一愣的。

我笑了，不行，我在这棠湖修炼的如此无聊，怎么着也得让她陪着我啊，我能保护她，她能逗笑我，这不正是互补吗。

我想最不可爱的事情就是小家伙被渔夫捉走了，我却还在水里，千防万防，防住了这群鱼，却没防住狡猾的人类。

心下忧虑，加紧修炼，我要去保护小家伙。

还没等我变成人，老头儿又神呼呼的来了，我有些纳闷儿，心下就想是不是小家伙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小家伙回棠湖的时候我还挺高兴，迎接她来着，结果她一见我就跑。

我不乐意了，我从她娘胎里就开始保护她，结果到现在她看见我撒腿儿就跑，几个意思。

怎么说我也得把她捉回来，她一走，这棠湖就静了下来，没有她，棠湖的鱼都成了“死”鱼，加上老头儿抽走了灵草抽走了命姑的法力，更没趣儿了。

我看见她被人牵着，俩人连上的傻笑让我莫名的熟悉，就像当年的白尾和红衫，但我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我想，当年惩罚的是白尾，如今会不会惩罚白皎皎。

白尾是鱼仙，但白皎皎可不是，但是我就是用这个理由告诉着自己，要带回白皎皎，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我不愿意，还是我用这个理由催眠着自己白皎皎不能留在人世间。

白皎皎说鹤子谦保护她。

我心里更不舒服了，他保护她，可满打满算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我那可是几年以至于几十年的时间。

并且，鹤子谦是个人，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连自己都会死掉，生命短暂的人怎么保护白皎皎。

心里的情绪像是汇聚成了一个小人告诉我，我保护了这么久的小家伙，怎么能说把她交给别人就交给别人呢。

出于这个心思，我很恶作剧的干了坏事儿。

其实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当了一个传话筒，哪一天其实鹤子谦可以选择不去拿那一本资料，他会平安无事，鹤建中的马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露出的越来越多，但他他过于着急于扳倒鹤建中，才会死在地道中。

当然我不否认我有那么一点点原由。

老头儿救他的原因很简单，怕我沾上因果，那么鱼仙之位又不知道要等多久，那么白尾就会一直在五雷炼狱中，但是我的劫与成就鱼仙之位又和白皎皎有关系。

我初时只以为我是要带走白皎皎，但是看到白皎皎抱着鹤子谦的尸身的时候，我知道我带不走他。

以及后来我问她，有没有后悔过。

她笑着告诉我，“我已经去过岸上了。”

我又看见了白尾的影子，在天雷之下，说着“不悔”两个字。

灵鱼没有错，因为灵鱼都是最干净的，若不是被引诱，灵鱼都是善者，为善人间，其功德浮屠都是大造化，但是诱因就如同白尾，如同鹤子谦。

这条鱼，我觉得有趣的鱼，不过是我造化一生的过客，像鹤子谦说的，我的余生太过漫长，若不留下一点有意义的东西，我用什么来怀念呢。

红衫要白皎皎修成人形后离开棠湖，她大略是不想让白皎皎成为鱼仙。

明白过后，我就懂了，什么是克制。

这鱼仙别的鱼不能做，我来吧，放出白尾，让他解脱随着红衫一起走。

灵虚说，白皎皎却那半个灵果之力，灵果之力早就跟我的内丹融在了一起，所以我把我的内丹给了白皎皎，成鱼仙的这个契机大概就是此刻。

只是，我没了内丹，大略需要一个人待在这棠湖修炼，只是不知道是千年还是万年，灵虚告诉我，只要我从修出人身我就直接去天外天。

又有些小庆幸，我一日不成鱼仙，白尾就还得一日被雷劈。

无数次想，白尾是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但再仔细想又觉得有些羡慕，罢了罢了，我回我的深湖当中，继续修炼，无聊的时候就想想我曾看过的这么两场情劫。

她曾来棠湖边缘看过我，大着肚子，我又想，她肚子里的小家伙以后都不用我来护着了，真是倒霉。

过了几年，她带着一小孩儿过来，扎着俩小辫子，那孩子真像她，我就忍不住浮出水面那么一看，她就拉着白皎皎的袖子问她，“娘，这湖里的鱼可以吃吗？”

嘿，这小丫头片子，怎么比她娘还不可爱呢，她娘多可爱啊，好歹还怕我来着，这小丫头就向着吃我，我忍不住獠牙。

鹤子谦来的时候，要带白皎皎去散步，留着小丫头一个人在湖边，倒是挺放心的啊，也不怕这小丫头掉进水里，反正掉水里了，我不会救。

妈的，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这小丫头还真掉进了水里。

看见她沉沉落进水中，我忙着游上去，要将她托出水面，却没想到她一翻身就朝着我笑，在水中宛如一条小鱼，扯着我的尾巴拖着我比我在水里游的还快！

卧槽！白皎皎是鱼，鹤子谦是人，这俩货生出了个什么怪物！